可是好像也只能這樣。

　　大狗和小狗是不同的。

　　它也會經(jīng)歷小狗的世界。幾個月大時，它還那么小，連小孩也可以輕易地托起它，但就算大人抱起它，也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。剛出生的小狗就像小孩，一點點都磕碰不得。

　　它卻沒有這樣的危險意識，總把自己蜷縮成一團，很愜意地窩在人類的臂彎里，有時用它濕漉漉的眼睛和你對視，有時又安心地閉眼睡了。

　　跑起來也怪可愛的，邁著小腿蹬蹬蹬地追著你，很急的樣子；到了樓梯口卻停下來，焦急地徘徊，因為它還沒有掌握走樓梯的技巧。

　　只能眼巴巴地等著你抱著它，在你的懷抱中跟你一起上下樓。

　　它也還沒有懂得使用廁所，解決完生理需求后就不明所以地開始挨教訓，被罵以后無措地繞著你轉，不懂你為什么生氣了。

　　它還是一條小狗，像個小孩兒一樣，還不懂對錯，不明白規(guī)則，它無辜地看著你，尾巴還討好地晃晃。你看著它，就罵不下去了。

　　好在它漸漸懂事，不再亂叫，不再啃壞電線和沙發(fā)，當然也不再隨地大小便。東部沿海城市，有時接連不斷地下雨，它就安靜地看著雨，也不鬧著出去玩。

　　有時你會感嘆，它是否因為生命短暫，所以成熟得格外急切？

　　不知不覺，它就是一條溫順的大狗了。

　　它還是保留著小時候就有的一些習慣。它能分辨你的腳步聲，在你未開門時就蓄勢待發(fā)打算撲向你；它還是那么貪吃，你開始拆包裝袋，它就跑到你面前。

　　但它的身量長得飛快，撲向你的氣勢越發(fā)驚人。很快小孩就抱不起它了，又很快的，大人也抱不起它了。

　　冬天趴在你的腳上，倒是特別踏實和暖和。

　　它的口水也越發(fā)地多，對食物的渴望比小時候更甚，你不得不躲進房間，管好門窗，偷偷拆開一包豬肉鋪。做賊似的。

　　它的變化不止這些。

　　它平日的狀態(tài)變?yōu)榕吭谀愕哪_邊，撒嬌方式變成了把頭埋在你的胸口。

　　或者翻半個身，仰躺下去，露出肚皮叫你順毛。

　　小小的屋子已經(jīng)沒法讓它暢快地奔跑了，剛剛跑起來，就從家門跑到了最里面的飯廳。

　　上樓梯也很順溜，啪塔啪塔地三步并兩步，只是有時太急切，跑起來總有種屁滾尿流的感覺，叫人總擔心它從樓梯上摔下來。

　　它也漸漸學會一些動作。“坐下”，“趴下”，“握手”，它都掌握得很好。

　　當然它最熟悉的還是它的名字，你只要一叫它，它就轉過頭看看你。再不濟，它也會意思意思支棱起耳朵，或者懶洋洋地搖搖尾巴。

　　它跟你更親近了，時不時叼起自己的玩具邀請你跟它一起玩。時不時在你門口徘徊想要鉆進你的房間，時不時跑到家門口等待未歸的家人。

　　它在你失落時沉默地蹲在你身邊，讓你把頭埋在它的毛里哭。

　　它在你開心時跟你一起轉圈，陪你一起搖尾巴，把你的快樂具象化。

　　它甚至會發(fā)脾氣了。

　　你教訓它，它就不來找你玩了。

　　你和家人吵架了，它直接拿屁股對著你們，假裝自己在看風景。但半天不肯回頭。

　　它變成了家里的老幺，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。它用毫不掩飾的方式，讓人感到被需要，感到被愛。

　　它成為了你的家人，你的責任，你時時刻刻惦記的又一個對象。你的購物車里，放了越來越多的寵物玩具；你關注了一個又一個的寵物博主，想把它喂得聰明又健康。

　　然后漸漸恐懼著它的離開。

　　它剛剛到你家的時候，你把它作為一個新成員，呵護它，照料它，心中總有一種養(yǎng)育孩子的責任感。

　　但當它成為一只大狗時，它已經(jīng)成為了你的家人。它會像個孩子一樣沖你撒嬌，也會像個媽媽一樣安慰你，逗你笑。它像一個久經(jīng)職場的老油條，懂得溫順和撒潑的分寸，它又確實是一個赤子，真誠而熱烈地給你愛，并渴望你愛它。

　　它的克制而溫柔的愛，并不能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“忠誠”來概括。它當然是你的家人和朋友，但又不止這些。

　　它是守護你的騎士，又為你所守護。你們在這個日新月異到有些陌生的世界中，互相依賴和信任，成為彼此的堅強后盾。